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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從前,我停了寫部落格很久。

我只是想,如果不依賴中文文字,我有沒有辦法,在異鄉再次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。混雜了對於自己能力的不滿意,對自己文字的不滿意,沉默是一種重建的過程。文字曾經讓我嚐到許多人生的勝利;但我漸漸不滿意自己藏在文字後面的虛弱,以及虛弱的無知。是這樣,又不是那樣;我到一個沒有人知道革少是誰的地方生活著。

來到異鄉,他們都對我微笑,他們都以為我是二十一歲的亞洲小女孩,甜美而天真,沒有歷史。我也微笑。

在異鄉,履歷是從你什麼時候(從美國的學校)畢業起算;沒有人回頭推算你年紀,沒人把你在遙遠故鄉的經歷當作一回事。活著惟有此時此刻,惟有自己,以我並不熟悉的語言和文字。多麼有限,但我努力。

這絕對是自由。你所曾經渴望的自由。

出國前,有個在英國多年的博士同事對我說,你取個瑪莉南西之類的英文名字吧,然後用這個名字行走國外,絕對不要告訴旁人你的中文名字,這樣一來———你在國外幹了什麼都沒有人知道,多好阿。

我看著他,心裡感到很詫異。

自由真正的感受,應該如張娟芬所說:

「許多人嚮往自由以為自由多麼可愛,其實是葉公好龍。自由像真正的龍一樣可怕難馴。自由不會咬你,自由只是逼迫你看見:婆娑之洋,美麗之島,你的小命、微不足道的人生,無所式憑。」

「我自由了很多年。前方的路我不能全看見,不能全知道。太陽還在,海還在,我在體制外感覺到自己的微不足道,但知道體制內的生活也使人感覺到自己的微不足道。我們橫豎就是微不足道的。」

太陽還在,海還在。文字也還在。重新開始,其實跟當初的悄然沉默是一樣的意思,只是為了尋找更清醒的生活,不被任何慾望或文字所矇蔽。唯有清醒得以自由。當初寫字使我矇蔽;現在寫字使我清醒。我想要清醒地與這個世界再度相逢。

照片裡是麻州劍橋的五月,萱花正艷,開得沒心沒肝沒肺。那是新英格蘭的夏天。

 

 

攝影:我老公攝於麻州劍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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