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念在麻州度過的每一個耶誕節。在美國,耶誕夜的氣氛跟台灣很不同。沒有狂歡或約妹,美國人耶誕節就跟台灣人過年一樣,是家族團聚的節日。是夜街上冷清,餐廳不開,歸人行色匆匆,非常清冷。
很幸運的,在美國的每一個耶誕節,我已有家人一起度過。食物是節慶的儀式,耶誕節照例要煮大餐請無家可歸的留學生朋友,這是廚房的炫技,也是安慰。留學生斬斷一切魂結來到異鄉,鼻觀口口觀心,再怎樣厭惡家事的人,都很容易變得沉迷廚藝,尋求那又便宜又立即的溫暖。論文在虛無飄渺間,前途未可知,財源能否撐到畢業,一切都是不知道的,可是在廚房裡作一道菜、大家坐下來吃一頓飯,是如此的在掌控之中,令人暫時安心。
不過,我們總是把這樣的耶誕大餐安排在23號,因為耶誕夜是留給教堂的。在台灣的時候,我和老公都沒有上教堂的習慣,倒是都有讀佛經的喜好。在台灣,傳教的信眾總給人幾分直銷的感覺。但到了波士頓,我們赫然發現,原來基督之道的詮釋法,竟然跟在台灣有這麼大不同。或許,由根早已深植在基督教的西方人來詮釋,總是比我們東方人來得更深刻吧。就這樣,教會跟TAA&FAPA一樣,成了我們生活裡很重要的一部分。
每個耶誕傍晚,我們一定要去Park Street Church。這是新英格蘭最古老的教堂之一,長老們都有點像高僧。信眾總是種族融合,有白有黃有黑。禮拜結束,我們走進攝氏零下的夜,橫跨整個林木森森的Boston Common回家。教棠的暖意漸漸被積雪覆蓋。微弱的耶誕燈飾不足以斷開那一地黑暗。耶誕夜從來就不是狂歡,而是寧靜、孤寂和清醒。
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孤寂感,帶著某種直線性的樂觀,我們一直相信,我們必須在世俗事物之外追尋一個人生的終極答案。在美國七年,我們年年都親近教會與讀經班,但終究沒有受洗。為甚麼呢?或許還是很難放棄在東方信仰的根吧。我們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聖經,甚至覺得佛理與聖經甚有相通之處,不知道我們的美國牧師朋友是否覺得這是參野狐禪?但他們從不評判我們的信仰與想法,也未曾催促我們受洗,不曾要我們斷開所有網羅。追尋答案的路途,會有終點嗎?我們相信這旅途終將延伸到下一世。或許麻糬也注定要展開他自己的追尋之路。
最近,因為台灣部分基督教會的反同言論,許多朋友對基督教大為反感。然而,我們喜愛基督以及支持同性戀平權的立場,都從未改變。我只覺得,信仰是你個人和神之間的事,無須為了其他凡人不合理或合理的行為而改變。我們必須記得,兩千多年前的冬夜,救世主是以一無所有、無家可歸的姿態在馬槽降生,而非帶著財富或權位,不是為了保護單一階級或單一民族既有的利益或想法,而是為著世上所有的受苦難者,或許這才是信仰的真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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